迪拜欲打造丹麦式宜居城市，沙漠天堑如何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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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报道｜迪拜欲打造丹麦式宜居城市，沙漠天堑如何跨越？


迪拜，这个酋长国素以车文化著称。两个多世纪里，从珍珠捕捞村发展为贸易港口，再到拥有约400万人口的成熟都市圈，八车道高速公路纵横城市中心，购物中心与多数居民区之间的距离让步行者举步维艰。

但当局正试图改变现状。作为阿联酋人口最多的酋长国，迪拜必须履行该国“2050年实现净零排放”的承诺。2021年3月公布的《迪拜2040城市总规》明确提出：将绿色空间面积翻倍；鼓励步行、骑行与公共交通使用；在这座预计未来15年人口增长75%的大都市建设“活力、健康、包容的社区”。

迪拜政府通过联合赞助"未来之家"设计竞赛等方式推进愿景，鼓励建筑师构建紧凑节能的家庭住宅模型。但实现总体规划目标至少部分取决于开发商的配合——据当地房地产数据分析公司Reidin统计，截至今年8月的十二个月内迪拜房价涨幅超12%。

今年公布的两个新项目试图扭转该地区开发方向：一个与丹麦公司合作，另一个携手荷兰团队。但在沙漠中再造哥本哈根式的可持续城市图景，让咖啡馆与骑行文化落地生根是否可行？

5月，迪拜统治者的兄弟、ARM控股集团主席艾哈迈德·本·拉希德·阿勒马克图姆宣布，与比亚克·英厄尔斯建筑事务所（BIG）合作开发杰贝阿里赛马场周边1.9平方英里优质地块。这个以赛马场为核心的片区将建造345英亩公共公园，环绕公园的别墅与公寓可容纳5万人。中低层建筑群分成10个组团，每家步行5分钟即可抵达中心广场，广场周边环绕社区中心、诊所、健身房与餐厅。ARM控股首席开发官阿兰·卡拉斯表示：“这是无需用车的自给生态系统。”项目还通过自行车道、接驳电动摆渡车等设计减少居民用车需求。

但是，想要在迪拜这座位于阿拉伯半岛东南海岸的沙漠城市实现“人车分离”，面临诸多严峻挑战——

首先是气候。夏季气温峰值达50℃，全年有四个月可达40℃。半年前从英国移居迪拜的公司秘书安娜贝尔·斯宾塞坦言：“4月到9月极端炎热，根本难在正常时段户外活动。”

其次是空气质量。阿联酋空气中可吸入颗粒物PM2.5浓度超世卫组织安全标准8倍以上。尽管官方归因于沙尘暴，但人权观察组织2023年报告指出交通拥堵与油气开采的副作用同样难辞其咎。

BIG项目主创合伙人若昂·阿尔伯克基透露，杰贝阿里赛马场规划中的林荫道将通过绿植与建筑自遮阳设计降低体感温度5%。植被将优选适应沙漠气候的牧豆树与枣椰树，总计保留、移栽或新植1.5万棵树。项目一期2026年动工，首批住宅预计三至四年后交付。

在杰贝阿里赛马场以南14公里，由荷兰UNStudio建筑事务所创始合伙人本·范伯克尔领衔的团队，正对2020年迪拜世博园区1.3平方英里地块进行同样雄心勃勃的改造。他指出：“从空调房进入空调车的生活方式造就了孤立社会，这正是迪拜人逐渐意识到的问题。为何不能创造更优质的社交互动环境？”

这个为国有开发商“迪拜世博城”打造的综合项目将容纳3.5万人，15层以下公寓楼群构成步行友好社区，衔接城市公交地铁网络，纵横交错的慢跑道与自行车道贯穿其间。每个街区的户外枢纽——被学校、清真寺、幼儿园与社区中心环绕的迷你公园——旨在促进邻里交流。

范伯克尔表示约70%公共空间将通过人工遮阳篷或树木遮荫。建筑群布局将引导风流，南立面采用小窗或深凹窗设计避晒。社区分阶段建设，首批公寓明年年初完工，起价20万英镑。

杰贝阿里赛马场与世博城项目，与迪拜主流的封闭式别墅或高层住宅形成鲜明对比。但在这个外籍人口超90%的酋长国，居民是否真正向往无车化的户外生活？

2016年在迪拜南缘落成的“可持续城”或可提供小规模验证。这个由钻石开发商打造的社区容纳3000人，500栋别墅周边实行人车分流，私家车统一停放在距住宅百米外的公共停车场。通往停车区的步道覆盖着太阳能电池板遮阳篷，中心公共区域的生态穹顶内为商铺餐厅种植菊苣、番茄与香料，喷泉水景则采用别墅回收水。

尽管早期居民可能更多被免服务费吸引而非生态理念，但这里如今已收获坚定支持者。2016年入住的澳大利亚艺术家詹妮弗·斯特尔科指出，纯步行中心区促成“不得不沿街散步结识邻居”的意外社交，与她此前在迪拜其他地区居住六年所需的预约形成强烈对比。

她三个学龄子女常在社区户外玩耍，认为夏季炎热尚可忍受，因为所有设施都在十分钟步行圈内。“作为跑者，我夏季坚持训练，总能通过自行车道或树荫区避开日晒。”

她承认空气质量仍是育儿隐忧——尽管社区边缘设有棕榈树“生态屏障”，但“灰尘依然存在”，全家每年会离开迪拜休整数周。然而从租客变为四居别墅业主的她坚定表示：“离开的念头太可怕，我热爱这里的生活。”

这个满租社区的四居别墅现报价约100万英镑，其成功吸引包括世博城规划团队在内的众多开发商登门取经。钻石开发商前首席传播官哈迪尔·艾哈迈德证实：“我们举办了大量研讨会。”该模式已在阿布扎比、沙迦和阿曼复制推广。

尽管阿联酋政府2050年目标雄心勃勃，但“可持续城”规模有限，今年两个新项目仅占迪拜已开发550平方公里的0.7%，实现净零排放任重道远。未来数十年迪拜街景仍难比拟哥本哈根或阿姆斯特丹。BIG的阿尔伯克基坦言：“文化、气候差异注定无法复制，但我们正在推动进化——以社交为核心的开发正是变革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