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拜华人医疗体系： 游医和“挂靠”医生

迪拜中文网

2000年后，中阿贸易如火如荼，越来越多的华人从国内来到迪拜淘金、讨生活，其中就不乏学医或有医疗行业经验的华人，而此时华人社群的规模已有小成，华人各式各样的医疗需求便慢慢涌现出来，为他们提供了一定的市场基础。

但是，
他们中大多数无法获得本地的从业资格，也没有资本可以开办自己的店铺，只能通过游医的方式，以个人的名义在迪拜展开业务。这些业务大多不属于成体系化的医疗服务，而是集中在微整形、针灸、推拿、正骨等全凭个人技术的领域。

游医们一方面会在本地的华文报刊或线上渠道上发布自己的广告，招揽有需要的客户。另一方面也会和华人药店、华人按摩店或SPA中心合作，后者为游医提供服务场地，并收取一定的佣金。如果客人有需求且有场地，游医也会提供上门服务。

2004年开始，“韩国整形”风潮开始在中国流行起来，这股风也自然吹到了迪拜华人中，尤其是对容貌外形非常敏感的“小姐”群体。一些微整形方面的游医专门服务于这个群体，开展诸如割双眼皮、眼袋，丰唇，隆胸，打羊胎素、玻尿酸等整形美容形业务。不过这类业务门槛较低，鱼龙混杂，甚至有一些在国内都不具备行医资格的人也冒充医师开展业务，至于用什么材料，全凭个人良心。

游医群体哪怕在国内都不一定是正规军，技术和水平也是参差不齐，主打一个人际关系和信息差。但还有一类医师，在国内是正儿八经的医生，具备不错的专业技术和能力，却没有阿联酋的从医资格证。

原因就在于，阿联酋不承认中国的医师资格证，且获得本地从医资格的难度极大。至今为止，在阿联酋正规医院从事西医的华人依然屈指可数，且大多拥有欧美国家的医疗背景。哪怕是华人擅长的中医领域，获得本地中医从业资格的条件也非常苛刻（需要很专业的英语能力是较大门槛），那么多年来，阿联酋大约也只有50多名中国医生拥有合法的中医牌照。

总之，阿联酋合法的中国医生（包括中医）太少，远远无法满足华人市场的需求。这个时候，“挂靠医生”的模式开始出现了。

所谓“挂靠医生”，指的是没有本地从医资格证的医生，挂靠在有本地从医资格证的医生的诊所里，表面上按一个助理或行政方向的职位，但实际上也可以真正给病人看病，以此打一个擦边球。虽然有不合规的地方，但“挂靠医生”往往是诊所选拔过的，是有真本事的，仅仅只是缺一个本地从医资格证，对于急需看病的患者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在乎的。

由于迪拜持证的中医诊所比较多，因此“挂靠医生”也较早地出现在中医诊所。

迪拜中文网

迪拜华人医疗体系：早期的中医服务



医疗是每一个人一生中甩不开的一座大山，每个国家都有适应本国生态的医疗体系，迪拜也不例外。基于迪拜的多元化、国际化和土豪化，迪拜的整体医疗体系也是和国际接轨，具备高度现代化且相对高规格。基于迪拜有大量与西方国家合营的私立医院，国际居民在迪拜看病，基本上与欧美无异。

然而，对于迪拜的华人来说，情况显得有所不同。一方面，许多华人英文能力欠佳，更何况医疗所涉及大量专业术语，沟通上的困难让很多华人无法独自前往国际医院问诊。另一方面，迪拜正规医院的医疗费用十分高昂，对于一些复杂的病症，若是医保不能覆盖（很多华人拿的是最低等级的强制医保，基本只能去一些小医院和小诊所），大多数人负担不起。再者，虽然迪拜的医疗硬件很出色，但医生的水平和经验则参差不齐，很多华人另可飞回国看病，也不愿意再迪拜本地医治，更别提很多华人信赖的中医疗法，在迪拜较难获得疗程既全面、价格又合理的服务。

总之，在种种需求下，迪拜催生出了一条另类发展的华人医疗体系，这个体系的发展以华人为主导，也主要以服务华人为主，不仅能获得全程的中文服务，往往价格也相对合理，而且包含诸多中医疗法。

相较于迪拜国际医院和诊所的正规化和流程化，华人医疗体系下的医疗服务常常很接地气，百花齐放，除了一些正规的华人诊所，也有不少华人医疗服务游走在灰色和地下渠道之间。本文就来聊一聊，迪拜华人医疗体系的发展历程。

1977年，在阿联酋沙迦就已经有中医诊所了，但创始人和医生是一位名叫萨利姆·马哈茂德（Salim Al Mahmoud）的阿联酋本地人。他于70年代在中国学习针灸，回国后创办了阿联酋第一家中医诊所。

1981年，由当时中国卫生部（现名中国卫生健康委员会）组建的援助阿联酋医疗队抵达阿联酋沙迦，这是国内中医首次成建制地进入阿联酋。这支医疗队主要以中医针灸师为主，与本地医院进行了多年的医疗合作，之后全部返回国内。

不过，由于当时阿联酋并没有多少华人，这些70-80年代的中医服务基本只面向阿联酋本地患者，重在中医尤其是针灸方面的普及。

真正面向阿联酋华人的中医服务，可以追溯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国企建筑承包公司在阿布扎比有很多政府工程，当时有大量的中国工程师和建筑工人，公司为了保障员工的健康，克服语言障碍，所以中国公司成立了自己的中医诊所。1985年，阿布扎比的第一家私人中医诊所（Chinese Medical Center）由中国土木建筑公司阿布扎比分公司创办，选派的医生大多是具有西医背景的中医医生。只是，这家诊所的患者基本都来自公司内部，更像是公司的后勤保障部门。

直到1990年，迪拜才开设了第一家私人中医诊所（Chinese Medical Center）。随后在90年代中后期，迪拜和阿布扎比陆陆续续开出了多家中医诊所。不过，由于90年代的阿联酋华人还是以国内国企的外派为主，人数上并不成气候，因此不少中医诊所的客群主要还是外国人。

迪拜中文网

迪拜华人医疗体系：  药店行“医”


90年代后期，随着改革开放的迈进，进出口权进一步下放到企业公司，国家允许私人企业开展进出口贸易，使得大量的私企在迪拜开设分公司，越来越多的华商开始登陆迪拜。另一方面，随着当时一并发生的国有企业改革和重组，在中国引发了下岗潮，许多下岗工人也开始来到迪拜谋生。2000年后，中国提出“走出去”战略，迪拜作为中东门户，吸引了更多的华人来此闯荡。这都使得迪拜华人在几年间完成了井喷式的发展。



华人一多，看病的需求便也多了。
可在当年，来迪拜的华人中有很大比例来自工人、下岗员工、工商个体户等群体，英文普及率远不如今，许多华人甚至完全不会说英文，几乎只在华人圈内自主谋生，不涉足外面的世界。还有很大一批华人，以旅游签和飞签的形式在迪拜生活，没有当地的工作签证和医疗卡，不具备合法身份。受限于语言和身份问题，有很大一批华人群体即便生病了也不会考虑去本地正规医院看病。而彼时有中国医生的中医诊所又偏向于针对外国市场的针灸治疗，并不具备综合医疗的能力。

不过，虽然当时华人社群里没有像样的综合型医院或诊所，但华人药店在90年代中期就已经出现了，主要分布在华人密集区Deira，这些华人药店面积往往不大，环境上也类似早期国内的乡镇药店。

华人药店不仅有中国籍药师，可以指导用药，而且大多数药品均来自国内，都是中文包装，华人熟悉的感冒药、消炎药等常规药物基本都可以买到，甚至还包含不少中国的中成药、保健品等。不过，严格说起来这些中国药品的引进并不合规，大多都是通过灰色清关途径进入迪拜。

对于一些小毛病，华人去华人药店买药自愈，已成为共识。很多华人企业如大型建筑公司，也会去华人药店采购中国药品，为员工的健康做保障。而中国建筑工人正是这些华人药店的重要客群之一，其中防暑药非常好卖。

然而真正让华人药店赚大钱的，不得不提到一个特殊的群体 —— “小姐”。在90年代末的下岗潮之后，一些下岗女性选择了“出海下海”。2000年后，藏匿于迪拜暗处的“按摩院”开始野蛮生长，“中国小姐”的数量激增，形成了一股庞大而又特殊的华人群体。

虽然她们在社会面带来了对华人社群的负面影响，但她们的消费力又在一定程度上刺激着华人经济中的各种业态，其中也包括华人药店。因为职业关系，“生病”在“小姐”群体里属于常态，大量的药物需求涌向华人药店。消炎药，妇科药均是华人药店里销量最高的药品。



还有一种药在华人药店的销量可以排入前列，那便是壮阳药。鉴于老外对中国壮阳药的迷之崇拜，该药九成以上的买家都是老外，成为华人药店里为数不多的“对外商品”。比如有一款名为“三便宝”（satibo）的药品，在当年极为火爆。

但卖药并不能完全满足华人群体的医疗需求，部分华人药店也开始涉足一些更深度的“医疗服务” —— 比如中国人熟悉的“挂盐水”。当时，一瓶“盐水”的进货成本大约只要10几块人民币，而在迪拜可以卖到50-100迪拉姆（约100-200人民币）一瓶，堪称暴利。

不少华人药店的结构分为“前厅”和“后室”，“前厅”负责卖药，“后室”有的作为仓库，有的也提供更复杂的医疗服务。除了药师，很多华人药店也配备了国内聘来的医生，一些胆大的华人药店甚至还能在“后室”里开展手术级操作。迪拜的华人药店逐渐开始承担起一个小诊所的功能，当然，药店从事这些医疗服务，已经属于严重违规。

这种药店的“诊所化”自然也会引发重大的安全的隐患，其中比较著名的有两起死亡案例。一起是华人药店给糖尿病人挂葡萄糖吊水引起不良反应，导致死亡。一起是无证医师操作引产手术导致女方死亡。值得一提的是，阿联酋由于宗教原因严禁堕胎，像出售引产药和执行引产手术属于严重违法行为，但在早期一些华人药店里也有所涉及。

虽然早期的华人药店涉及大量灰色地带，甚至伴随诸多违法风险，但确实也为许多无法接受正规医院治疗的华人群体提供了基础的医疗支持。随着阿联酋医疗监管的加强，以及华人群体结构性的变化，华人药店的灰色操作也逐渐式微。